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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渣衚衕和海軍衙門及醇親王

煤渣衚衕和海軍衙門及醇親王

如果上網點擊,對煤渣衚衕會介紹得很細,這條僅300餘米的衚衕從清代始先後有神機營衙署、馮國璋宅邸、平漢鐵路俱樂部及兩個教會機構,有不少可資談論的軼事。日僞時期,還發生了轟動一時的軍統行刺大漢奸王克敏案。但卻沒有“總理海軍事務衙門”的介紹,這頗令人疑惑。其實何止網上,若查權威的工具書《清代國家機關考略》,也是付之闕如的。

這條衚衕位於王府井東,東起米市大街,北鄰金魚衚衕,西止校尉衚衕,南可通北帥府衚衕。其歷史上溯可至明代,爲京城36坊之一的澄清坊轄地,坊依次而下是牌、鋪、衚衕。清代八旗駐防內城,取消坊之區劃,以各旗轄管,朝陽門歸鑲白旗,故煤渣衚衕屬鑲白旗。明代稱“煤炸”,所以震鈞《天咫偶聞》說:“神機營署在煤炸衚衕。”清初改“煤渣”,朱一新《京師坊巷志稿》則註明:“煤渣衚衕,煤作炸。”傳說設鑄造鐵廠堆積鍊鐵之殘渣,故有此名。

煤渣衚衕的有名,是因咸豐十一年(1861年)於此設神機營衙門。神機營是沿襲明代稱謂,爲明朝京城禁衛三大營之一,是世界上第一支獨立建制的火器部隊,比西班牙著名的火槍兵還要早100年。清沿襲明制,從八旗中選精銳1萬餘人,配新式步槍,由恭親王奕?統領,用以禁衛紫禁城、三海及皇帝警衛、出巡等。當年衙署剛設立,這條衚衕車馬人流即絡繹不絕:是因旗人們紛紛至此謀取差使。

清朝建有綠營水師,直到同治末年,纔開始籌建新式海軍,但一直沒有統一的海軍管理部門。光緒九年起,翰林院侍讀學士張佩綸兩次上奏呼籲,清廷才於光緒十一年九月十七日(1885年10月24日)下詔設“總理海軍事務衙門”,簡稱“海署”。雖然比日本晚了13年,但畢竟有了類似西洋的海軍部。

清廷設此衙門的目的,仍然是不放心海軍由漢人掌握,但畢竟“所有外海水師悉歸該衙門節制調遣”,統一各省海防、沿海各地船塢、船廠、機器等,統一支配調撥南、北洋海軍經費,這當然有利於加強國防。

慈禧指定妹夫醇親王奕譞出任總理海軍事務王大臣,慶郡王奕劻任會辦大臣。李鴻章雖然也是會辦大臣,但只是“專司”,決定不了大事。衙門從上到下各級官吏直至辦事人員,全部是旗人。大臣皆是兼職,無專責,而所有具體各部門辦事員,無一人出身海軍和專科畢業。甚至大部分人不知海軍爲何物。所以有人說“海軍衙門”就是“新內務府”,也不無道理。

而辦公地點竟借用神機營衙門,這也是咄咄怪事。據檔案載,神機營設立之初,因當時旗人仕途僧多粥少,借新增衙門之機緣,大量安插關係戶,以至於掌全國軍事的兵部員額僅148人,而神機營衙門居然下設10個部門,總員額540人!再安插進一個與兵部平行的“海署”(當時外國將之稱爲六部以外的“第七部”),如何辦公?神機營大約與毗鄰的賢良寺面積相彷彿,如何塞進這五六百號人呢?而且,海軍衙門無實缺,辦事人員多是神機營軍校兼差,甚至連關防(公章)都借用神機營大印。成立三年後才正式頒發公章。

封建時代衙門是點卯制,數百人穿行於衚衕,其狀可觀。若趕上王爺與各位大臣會商軍務,儀仗車馬,豈不阻塞於途?

醇親王奕譞是道光皇帝第七子,真正的天潢貴胄。四哥是咸豐皇帝,他娶了慈禧的姊妹,更是親上加親。第二子載湉被姨母慈禧指定爲皇帝。在“辛酉政變”中,他21歲立下大功,親手捉拿肅順,是他引爲一生的驕傲。慈禧垂簾聽政重用恭親王,醇親王是皇帝“本生父”,辭去一切職務在家賦閒。看到六哥風光,內心不甘寂寞,靜極思動。中法戰爭後恭親王失寵,慈禧起用他參預軍國大事,出任海軍大臣,初始他還推諉、觀望,後來則慨然就任。也不乏雄心勃勃,想做一番事業。但因他不懂海軍,實際則受制於會辦大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。在執政期間,他唯一風光的大事即是巡閱北洋海防,對建立北洋艦隊未加掣肘。今天來看,北洋海軍的成立,沒有慈禧和醇親王的支援,恐怕是還要大費周折的。但挪用海軍經費,卻是醇親王執掌“海署”的一大敗筆,甲午之敗與此關係甚大。醇親王相比於他六哥恭親王的鋒芒外露,非常懂得韜晦。從相片上看乃似赳赳武夫,實則心細謹慎。他從不得罪慈禧,所以慈禧想修三海和頤和園,自然甘心報效。

“海署”成立以後,共爲全國海軍籌劃撥款2千多萬兩,但遠遠不夠。但“海署”確實成了大修工程的挪借帳戶,據現存檔案記載,海軍經費挪用於頤和園工程,應近800萬兩,而非傳說的數千萬兩。雖然最後全部歸還,但中國當時海防吃緊,停撥經費不能更新戰艦。梁啓超所說甲午戰敗之因與修園關聯,是不無道理的。

“海署”日益腐敗,所以甲午戰敗,即被裁撤。從成立到結束整整十年。醇親王初始,也有建立新辦公地點的計劃,地址選在西四牌樓粉子衚衕,但直到他死去,也未見到新衙門建成。直到光緒二十一年(1892年)春,已接任新海軍王大臣的慶親王,才主持建成衙署,宣統二年恢復遷入辦公。有趣的是,醇親王的六子載洵在二十年後,居然也當了海軍大臣,這當然是他的兄弟攝政王載灃爲強化控制軍權的措施,但載洵和他父親一樣,“輪船之制,苦不深悉(醇親王語)”。

“海署”撤消後,此址於光緒年末成立“貴胄法政學堂”,八國聯軍曾縱火燒燬。袁世凱時代成爲招待所,1912年2月27日,受孫中山委託,蔡元培、宋教仁等專使團下榻於此,以敦促袁世凱至南京就任大總統。但兩天後,士兵在東、西城縱火搶劫,並進入專使房間,將檔案、行李盡數搶走。這明顯是袁世凱的詭計。後來這裏一度是民國陸軍部軍需學校。日僞時期,爲日本憲兵隊強佔。上世紀四十年代後期,爲英文《時事日報》社址。上世紀五十年代後成爲《人民日報》宿舍。現在舊址已不存,即今王府飯店所在。原來飯店門口還有兩株老槐樹,據說是舊物,現在也無蹤影,不能供人懷舊了。

醇親王從1886年5月14日至28日,檢閱北洋艦隊、巡閱旅順、津沽防軍、軍校、炮臺等。李鴻章爲了獲得醇親王支援海軍建設,大拉感情,寫了兩首詩呈送,醇親王也詩興大發,步韻奉和二首。今天看來二人皆無詩才,刻意雕琢,藻飾無味,但醇親王的詩句“投醪才絀愧戎行”,卻表達出他外行的愧疚心理。

醇親王巡閱北洋艦隊後,還計劃1888年再赴海口,但1887年始,醇親王也遭慈禧猜忌,避邸養病,二次閱兵化爲泡影。使這次校閱成爲中國近代海軍歷史上的惟一一次親王閱兵。

1891年醇親王逝去,李鴻章致電丁汝昌,下令北洋海軍各艦船均降半旗致哀。這也是中國海軍第一次使用西方禮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