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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利煤業關停記(經濟熱點·"五大任務"半年報

廣利煤業關停記(經濟熱點·"五大任務"半年報

數據來源:國家發改委

50多歲的張繼生和他的工友們頂着烈日,合力把廣利煤業的鐵牌從庫房裏搬出,小心地拿抹布擦了起來。這塊曾經天天能看見的牌子,以後應該沒啥機會再露臉了。

張繼生和範長青都是廣利煤業的老工人,也是堅守的最後幾個人。他們說,即便是關停,也要站好最後一班崗。

還沒生產,就被關停了

廣利煤業屬於天安公司,天安又屬於晉煤集團。用廣利煤業礦長王有智的話說,廣利煤礦屬於“孫子輩”的。“爺爺”要關“孫子”,“手心手背都是肉啊。”

今年5月10日,山西省發佈2017年煤炭行業化解過剩產能關閉退出煤礦名單,廣利煤業被列爲晉煤集團今年3個被關停的煤礦之一。另外兩個礦井,都是因爲資源枯竭而被列入關停計劃,唯獨廣利煤礦比較特殊。

說它特殊,是因爲這個煤礦已經“難產”了8年。

2009年,山西省掀起煤炭整合的浪潮,私營煤礦都被整合到山西省屬的七大煤業集團旗下。整合過後,因爲原來的私營煤礦幾乎都存在安全隱患、設施不達標等問題,出於安全生產的考慮,大部分煤礦先進行了基建改造。在這樣的大背景下,廣利煤業也重新投入8000多萬元搞了改造。

到2012年,廣利煤業完成改造,準備復產,卻出現了一個新問題。原來,廣利煤業所處的位置,靠近晉城市城中村——司徒村。司徒村這幾年旅遊小鎮搞得如火如荼,一旦煤礦開工,周邊生態環境就會受影響,因此在市政規劃中,晉城市政府一直要求煤礦“緩建”。

煤礦如此“難產”,着急的除了公司領導層,還有張繼生這些工人們。“很多人都在傳,這個礦開不成了,我一開始還不相信。”

一拖又是兩三年。這期間,儘管晉煤集團出面與地方政府溝透過數次,但沒啥進展,而市場上的煤價步入下降通道,甚至一落千丈。張繼生身邊越來越多的人被安置到天安公司下面的其他煤礦,還有的主動停薪留職,出去創業了。但張繼生心裏盤算着,等煤炭價格再起來,也許還有希望。

張繼生不知道,即便煤炭行情再回升,廣利也很難扭虧。王有智說:“我們主產的是十五號煤,價格很低,就算能開始生產,最多也是個盈虧差不多。”據他介紹,十五號煤是指高硫、高灰、高熔點的“三高煤”,俗稱“臭煤”,售價便宜、市場需求少。

緊接着,山西開始了煤炭供給側改革,響應去產能的計劃實施,廣利煤業就這樣進入了關停名單。直到看了關停的白紙黑字,張繼生才意識到,廣利真的保不住了。

人財物,關停路上的幾道坎

按照計劃,廣利煤業應該在12月之前完成關停,但廣利的人還想快點。從情感上講,他們可能捨不得這片熟悉的工作場景,但從實際出發,關停得越快,對緩解負債壓力就越有好處。“廣利現在負債1.16億元,負債率爲115.41%,再不趕緊關停,負擔只會越來越重。”王有智說。

晉東南的夏日正午,蟬鳴不止。礦場中間空曠場地裏,一塊10平方米的水泥地格外顯眼,踩上去還能留下淺淺的腳印。不遠處,刻有“主立井關閉”標誌的石碑橫臥在樹下,只等水泥地乾透,便去立在屬於它的那個位置。

“雖然讓年底完成,但我們積極響應號召,提前關停,主井口、副井口都已經用水泥封住了。”王有智指着水泥地說。

一旁的張繼生嘆了口氣。直到現在,他每天還來礦場巡看好幾次,對這裏的一草一木、機器設備,他都有感情:“孩子勸我,趁着集團出臺提前退養政策,早點退休得了,但這些地面設備,總得有人照應吧。”

路還得接着走下去。要關停,廣利先得搞清楚資產狀況和處置辦法。目前,天安公司已經成立了王有智爲組長的清算領導小組,負責清查資產。經過初測算,截至去年底,廣利煤業資產總額10123萬元,其中流動資產216.45萬元,非流動資產9906.55萬元。非流動資產中,固定資產、在建工程等是重要構成部分,“前幾年花大力氣新建的設施,管道、井下設備、地面設備,資產估算完成後怎麼處置,需要明確處置政策或者指導意見。”王有智說。

職工怎麼安置?“這個倒沒啥問題,職工安置是頭等大事,我們不會讓任何人失業。”天安公司人力資源部長姚濤濤介紹,廣利的一線煤礦工人已經陸續安置到天安其他煤礦,剩下的20多名工人也將得到妥善安置。

怎麼解決負債問題?王有智說:“政府方面關於人員安置會有獎補資金,大概是每人5.18萬元。此外,4731萬元資源價款已全部繳清,應當返還。希望早點關停,錢能早點到位。”

“目前礦井關閉獎補資金政策並不完全明確,最大的問題是已經確定的獎補資金還不能及時到位。另外,資源價款是我們已經繳清的,也應該按時返還。我們的負債中,還有一部分是待償還的利息,需要對整合後的個人股東負責,急需這些資金到位。”天安公司某負責人說。

產能置換,解了債務燃眉之急

即使獎補資金、資源價款到位,對於廣利煤業而言,至少還有5000萬元的債務缺口沒法填上。好在產能置換平臺開通了。

所謂產能置換,是指新建礦井應透過購買等方式,淘汰大於或等於該建設項目產能數量的落後或過剩產能。廣利就屬於這種落後產能。

“廣利的年生產能力是45萬噸,在45萬噸的基礎上乘以0.8的係數,是36萬噸,這就是可以用於產能置換的數量。”天安公司資源整合辦公室崔新社解釋說,“這個數字放到置換平臺上,其他由有需求的新開礦井按照市場價,以每噸100到180元的價格進行購買。我們瞭解的行情是產能還處在供不應求階段,打算抓住這個視窗期,清算完資產就搞產能置換,得到的資金用來償還債務。”

事實上,山西在去年底就開始實施了一批產能置換項目,涉及6家煤炭企業。“國家已經先後出臺多個減量置換的檔案,山西建設這個交易平臺,透過網絡競價獲得置換指標,意味着煤炭產能置換進入市場化交易階段。”山西省煤炭廳相關負責人表示。

“透過產能置換可以緩解債務壓力,對於關停的企業是一種‘額外的補償’。其他生產礦井也能享受國家政策、提前投產。讓煤炭行業透過市場化手段控制產能、淘汰落後產能,服務於煤炭產業升級。”崔新社說。

對於張繼生和他的工友們而言,產能置換是個陌生的名詞。但他們知道,“這是國家的大政方針,我們要配合好。”張繼生憨憨地笑着,“集團不會拋下我們不管,我不打聽,也不提要求,安排咱去哪咱就去哪。”

■記者手記

廣利煤業的關停,看似意外,實則必然。山西今年要關閉18座煤礦,退出產能1740萬噸。爲完成該目標,山西規定了各退出煤礦設備回撤、井筒封閉、透過驗收的時間節點,明確了職工安置、安全措施等相關內容。而作爲一個長期無法正常開工的煤炭企業,廣利煤業上榜毫無懸念。

井口一封,過剩產能想“借屍還魂”不可能了,但問題還有不少。以廣利煤業爲例,當初整合之後,國有資產佔股51%,個人股東佔49%,這回一關停,個人股東怎麼辦?損失由誰承擔?如何規範民營股權退出,目前並沒有明確辦法。

再如,廣利煤業所屬區域是晉城市棗園村,儘管關停,但多年來佔用村裏土地,對村裏該有的補償,又從哪裏來?

從山西省的實踐看,推動供給側改革、化解煤炭過剩產能,除了抓住主要矛盾,更需要在細節上下足功夫,在配套制度上解決更多後顧之憂。這樣,才能讓殭屍企業“長眠”,推動煤炭企業更勇於“壯士斷腕”,真正促進煤炭行業優化升級。

2017年去產能任務書

據國家發改委公佈的2017年去產能方案,鋼鐵方面,要加強鋼鐵行業有效供給,避免價格大起大落;企業兼併重組邁出新步伐,取得實質性進展;嚴格履行職工安置程序,多方開闢職工安置途徑,努力做到職工轉崗不下崗、轉業不失業;按照市場化、法治化原則妥善處置企業債務,明確資產處置政策。

煤炭落後產能應退盡退、能退早退,2017年退出煤炭產能1.5億噸以上,實現煤炭總量、區域、品種和需求基本平衡;多方開闢職工安置途徑,妥善安置職工;按照市場化、法治化原則積極推動企業債務和資產處置,力爭取得實質性進展;加快推進兼併重組、轉型升級,實現產業佈局進一步優化。

2017年去產能要求更高:抓住“殭屍企業”的“牛鼻子”,加快推出關停。要更好地利用市場化和法治化手段,有更加嚴格的技術標準和規範,更加嚴格的淘汰落後產能的標準,更嚴厲控制新增產能,嚴厲打擊違法違規行爲。除了鋼鐵煤炭之外,今年去產能還會擴圍,一些產能利用率很低、過剩產能比較嚴重的領域也會納入去產能範疇。

(本報記者 趙展慧整理)

製圖:沈亦伶